□陶振海
　　邓丽君祖籍大陆，她的姨妈一家就在宝鸡。1981年，远在台湾的邓枢（邓丽君之父）与赵素桂（邓丽君之母）写给母亲（邓丽君外婆）大人和大姐赵素梅（邓丽君姨妈）的家信，经素婷在美国中转，寄到西安城隍庙正街72号许家解放前住过的老地方，街坊邻居把信转到宝鸡，姐妹们才取得了通信联系。
　　我熟悉邓丽君及其亲属，是从台属摸底工作开始的。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宝鸡市委从事对台工作时，为了弄清去台人员亲属在宝鸡14个县区(当时包括武功县、杨凌区)的底子，曾在市级部门、各大厂矿、企事业单位及县、区，进行了广泛而细致的摸底调查。很快，市机械局就报来了局属城乡建筑设计院高级工程师许靖国的登记表，他与台湾著名歌星邓丽君是表兄妹关系，有通信往来。接着，宝鸡铁路分局党委又报来了本系统退休教师许耀东和妻子赵素梅的登记表，注明胞妹赵素桂、妹夫邓枢解放前随国民党部队去了台湾，育有四儿一女，外甥女就是邓丽君。在后来的登门走访中，我们看到了他们与台湾邓家的多封信件及邓丽君本人和父母兄弟的不少照片。从交谈中得知，邓枢是河北省大名县邓台村人，黄埔14期毕业后，在国民党军队任下级军官，与时任黄埔军校七分校体育教官的许耀东相识，俩人时有往来。当时许耀东的岳母张守鑫带领二女赵素桂、三女赵素婷从日军占领的山东省东平县逃难到陕西，投靠大女婿许耀东生活。由许耀东资助，赵素桂、赵素婷姐妹曾在西安兴国中学读书，后来赵素桂与邓枢相识相恋，在许耀东的支持和关照下，两人于1943年结婚，曾先后在西安、岐山县蔡家坡等地生活。解放战争期间，邓枢随部队由北方转战到南方，最后带着家人从江西撤退到台湾。上世纪50年代中期，以中尉军衔退役。赵家三姑娘在上世纪40年代中期嫁给国民党空军地勤人员王群章，后随丈夫到台湾，离婚后与电影制片人洪兆明结婚，一起定居美国加州。身为长女的赵素梅与丈夫许耀东奉养寡母张守鑫，母女时刻都在思念远在海外的素桂、素婷。老太太暗中经常流泪，盼望能与女儿们团聚，直到1974年老人病故前，仍不忘叮咛许耀东和赵素梅要设法找见海外的两个女儿。赵母亡后安葬于宝鸡长乐塬上的永红墓地，并立有墓碑，以待素桂、素婷日后回来祭奠。
　　直到1981年，从美国华盛顿寄来了第一封信，那是远在台湾的邓枢与赵素桂写给母亲大人和大姐赵素梅的家信，经素婷在美国中转，寄到西安城隍庙正街72号许家解放前住过的老地方，街坊邻居把信转到宝鸡，姐妹们才取得了通信联系。从此，信件、电话频繁，邓丽君也曾多次打电话向大姨妈、大姨夫问好，并于1982年派她在香港的歌迷会员阿张、阿文到宝鸡看望两位老人，相商香港会面之事，还带来一台录音机、好多邓的演唱盒带、她全家向许家问好的录音带及两条鸭绒被等。为了解除双方相思之苦，1983年春天，许、赵夫妇从宝鸡起身到香港，赵素桂、邓丽君、邓长禧已提前订好酒店迎候大陆亲人。分别35年的姐妹俩，诉不完的离别情，说不尽的相思话，整整团聚了一个月。邓丽君与弟邓长禧第一次面见大姨妈和大姨夫，自然也十分高兴，特别是丽君，整天陪着大姨妈聊天，并把她新录制的不少盒带让带回宝鸡。
　　1984年4月底至8月中旬，许、赵应邀第二次到香港会面，邓丽君与弟弟陪着母亲再次与大陆亲人团聚。因赵素梅患有青光眼，邓丽君母女俩一再动员和劝说在香港治疗，为此，她们一边团聚、一边治眼，在香港住了近4个月，才恋恋不舍地分手。这次邓丽君又赠送了很多盒带和她的照片。1985年10月初至11月底，赵素梅在小儿子许卫国的陪同下，第三次到香港与胞妹团聚。许卫国见到了二姨妈和表弟邓长禧，邓丽君忙于在日本演唱，打电话问好，直到10月中旬，她才从日本飞到香港，事先通知姨妈和表兄到机场见面，再转机到新加坡，与大陆亲人仅团聚了一个多小时。许卫国向表妹发出邀请，希望她来大陆演唱，并说大陆青年中约有80％的人都喜欢听她的歌。邓丽君说：“这是好事，好事，我有这个打算，有机会一定来大陆演唱。”后来，她还对媒体和记者表示：“如果大陆邀请，我一定去大陆，我也很愿意把我的歌唱给大陆同胞听。”
　　1993年10月，邓母赵素桂由儿子邓长安、长顺和长禧陪同，由台湾经香港到陕西宝鸡探亲，与许耀东、赵素梅及外甥、外孙们团聚十多天，并去母亲张守鑫坟上祭奠，寄托哀思。其间，作者以市台办主任、统战部副部长身份曾陪同中共宝鸡市委副书记和丕诰、市政协原常务副主席田世珍去许家看望邓家母子四人。赵氏5个子女中，因三儿邓长富在台湾军中任职，女儿邓丽君长住法国巴黎，未能同行来陕。那些日子，邓丽君曾数次从法国打电话向宝鸡亲友问安。当时，海峡两岸经贸往来频繁，邓长禧已在海南岛投资办起了三鑫公司，后又来宝鸡、西安两地考察，欲办分公司未果。1994年夏，许卫国还曾赴海南三鑫公司与长禧团聚十多天，邓丽君也从巴黎打电话向三表兄问好。
　 她很想来大陆，但又到不了大陆，常处两难之中。她一直梦想着来大陆义演，曾主动找过新华社香港分社，分社文体部曾派员协助她筹划大陆之行。后来，中央电视台等5单位也曾书面邀请过她。谁知年仅42岁的她，1995年5月8日在泰国清迈猝然离世，来大陆义演的宏愿未能实现。
　　自许卫国1985年10月中旬向表妹邓丽君当面发出邀请后，她就筹划着大陆之行。首先，她与新华社香港分社开始接触，1986年春认识了分社文体部的彭燕燕，曾提出欲与新华社建立经常性的联系。文体部在香港跑马地的亚洲饭店宴请了邓丽君，投桃报李。一周后，邓在利园大道上的麒麟阁酒楼回请分社文体部的同志。从此，她与文体部同志成了朋友，每隔一段时间，就约请这几位朋友一起饮茶，并喜欢看香港出版的《中国旅游》，还购买大型画册《锦绣中华》，欣赏并赞叹祖国的名山大川。谈到去内地演唱，邓十分兴奋，彭燕燕曾为她规划了一条路线，先北京，次上海，再西安，后广州，邓对这条演唱路线感到高兴，并表示要做些准备工作。当时她没有自己的公司，没有经纪人，要准备高水平的伴奏、高质量音响、灿烂的灯光及华丽的舞台服饰，都不容易，“演出计划”就拖了下来。分社文体部又和她商量到内地旅游一次，用个假名持中旅社“回乡证”过海关，并由彭燕燕全程陪同。邓兴奋地提出冬季出行，要登长城看飞雪和塞外风光。后来，邓听岛内一些朋友说，台湾的情治部门非常厉害，无孔不入，持假名办证会被他们侦破，不少台湾朋友进内地顺畅，但返台后都被情治系统严厉审查。情治部门这一声名狼藉的威慑作用，使邓不寒而栗，旅游计划又搁浅了。后来，分社副社长乔宗淮还在赤柱宾馆宴请过邓，邓在后来回请新华分社同志的宴席上，又提出想在香港买套房子，请求帮忙。分社通过各种关系，帮她买到了赤柱佳美道18号的那座别墅，令她十分满意。在后来的交往中，邓又提出想在她十分喜欢的江苏苏州买套房子，以便她在台、港住烦时去苏州享受天堂般的人间生活。分社开始还以为她随便说说，不料邓打电话一再催问，就由曾在江苏工作过的中共港澳工委常委、分社副秘书长回江苏休假时，在苏州为邓物色选中了一处两层的花园楼房，卖主开价6万元人民币。回港一说邓根本不信6万元能买到一处住宅。后来因邓不能亲来大陆看房和办理购房手续，此事又拖了下来。1988年初，当苏州市一个代表团在香港举办食品博览会时，邓听到后表示要去看，在彭燕燕的陪同下，她仔细观看展览后，品尝了几盘苏州糕点，显得很开心。临走时对赠送的糕点和茶叶全部照收，又握着糕点师傅的手诚恳致谢。当晚她又打电话给分社，要约请苏州客人吃饭。分社约定时间后，邓在香港天香楼设宴，非常热情地招待大陆客人，并在宴会上宣布：“我现在打算在苏州买套房子，将来我要住在那里，每天喝龙井茶，吃你们的糕点，该有多好。”但终因未能冲破台湾情治部门罩在她身上的无形大网，美梦终未成真(以上见《邓丽君与新华社香港分社的秘密交往》)。
　　其实，早在1985年1月，《中国青年报》的记者关键曾电话采访了在新加坡的邓丽君，文章及时登出，该报还登出了一篇采访邓丽君姑妈的文章。1986年，河北电视台又播出了《邓丽君故乡行》的节目，一下子把邓与大陆的距离拉近。加之，又有宝鸡三表兄许卫国的当面邀请，在邓的心目中燃起了来大陆演唱的火苗。在她结束15周年巡回演唱之后，就打算在大陆举办不售票的户外演唱会，地点选在天安门广场。后来，在香港亚视台庆时，还有知名人士说，邓丽君的心愿是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慈善演唱会。邓丽君曾多次表示：她想为大陆慈善事业捐款，并想在大陆办一所妇女学校，免费提高贫困女性的文化。正当她积极筹备大陆之行时，不料在一次进餐时发生点小风波，引发不愉快，结果阴差阳错，计划打乱，此事又不了了之。直到1988年，第四届海峡之声音乐会筹办过程中，中央电视台、全国台联会、中国音协、中央广播电台和海峡之声电台于4月4日联合发出邀请，以书面邀请函的形式，通过两条渠道，诚邀邓丽君赴北京参加音乐会，并向全国转播音乐会实况。一条渠道是通过香港新华分社，将邀请函送给邓丽君在香港的经纪人(此时邓已有了经纪人)，由其转送给邓本人。另一条渠道是由海峡之声电台负责音乐的王程太携函到陕西宝鸡，请邓的大姨妈赵素梅和姨夫许耀东夫妇将邀请函直接寄邓丽君。这是作者于1986年11月在海峡之声电台学习时，小组讨论中曾多次谈到邓丽君与宝鸡亲友的密切关系，王程太同志当时就在会场，十分重视这条渠道。约一个月后，许耀东接到了邓丽君的回信，说暂时还不能来大陆演唱，待条件成熟时她一定要来的。其实，邓的大姨妈赵素梅在香港与邓团聚时，就多次问邓为什么不来大陆演唱?邓丽君说，台湾当局曾限制和约束她们不能到苏联、朝鲜等社会主义国家和大陆等地去演出，否则就吊销护照、限制出境和株连亲友。邓丽君还对大姨妈说过，她三哥邓长富在台湾“国防部”任上校，她怕自己稍有不慎影响三哥的前程。一再说她很想来大陆，梦中常回大陆，但又到不了大陆，常处两难之中。第四届海峡之声音乐会筹备处理解邓丽君的处境，期盼她在条件成熟时能来大陆演唱。谁知年仅42岁的她，1995年5月8日在泰国清迈猝然离世，来大陆义演的宏愿未能实现，令广大歌迷扼腕长叹。
　　为了使邓丽君魂归大陆，在她逝世八周年之际的2003年4月，她的衣冠冢和纪念雕像在她最向往的上海著名文化陵园——福寿园落成，她的生平遗物内地巡回展第一站也同时在上海揭幕。这一切总该算她叶落归根、魂回大陆了吧!